郑毓桂老先生的一生,没有伟大的功勋,没有杰出的贡献,可以说是平凡而又简单。但他的可贵之处就在于,他用平凡把崇高变得生动,用生命把忠诚写得鲜红。征服心灵的还是心灵本身。郑毓桂老先生的感人之处,在于精神!
独立门户,磕头求字
郑毓桂1902年出生在济宁城的一个贫民阶层家里。由于生活困难,郑毓桂从小就营养不良,身材矮小,又很瘦。因为一家人常常食不果腹,上学读书的事郑毓桂想都不敢想,所以直至十几岁,他还是个文盲。为了能够混口饭吃,这个在大人眼里还是个娃娃的郑毓桂就去旧军阀的军队里当了兵。穿上又肥又大军装的郑毓桂要身高没身高,要力气没力气,扛着重一点的枪都觉得很吃力,所以,军队上也就“量材录用”叫他当了“吹号兵”。这种单调机械的本职工作,时间一长,郑毓桂也就自然而然地“腻”了。这个时候,年龄越来越大、越来越有“心眼”的郑毓桂,开始考虑今后的“事”。他想,自己就这样下去,只会白白浪费青春,根本不会有什么出息。他随部队来到济南后,就毅然决然辞掉了军务,一门心思地想学点技术“立足社会”。
为了解决肚子问题,郑毓桂在老济南的东门外找了一家包子铺打工。时间一长,他便慢慢地掌握了做包子的手艺。等省吃俭用,有了一点积蓄后,他便“独立门户”,自己开了一家包子铺,生意还算兴隆。可由于没上过学,郑毓桂记账都觉得挺困难,这时他才觉得没文化的苦恼。他便忙里偷闲向来铺里买包子的文化人讨教。每学一个字,他都是下功夫死记硬背,反复地练习,到记牢理解为止。
在郑毓桂的身上,真应了“功夫不负有心人”那句老话。为了能学到一个字,他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,但渐渐的,可以自己记账,还能看报纸了。
包子铺里干“兼职”
郑毓桂是个心地善良、有爱心的人。经常有一个女乞丐带着两个孩子,到他的包子铺讨点饭吃。郑毓桂的小包子铺尽管生意还算红火,但这小本生意收入微薄,可他还是挺可怜这娘仨的,因此,时常伸出援手“救济”她们些包子吃,几乎是“有求必应”。后来他才知道,这个女乞丐是因为家乡闹水灾,丈夫饿死后,她带着孩子一路讨饭来到济南的。时间长了,女乞丐看到郑毓桂是个好心肠的人,衣食无靠的她便把这个小包子铺当成了解决温饱的“根据地”。一来二往,经好心邻居的撮合,他们竟然成了一家人。从此,郑毓桂也就告别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,担负起了这个四口之家一家之主的责任。后来他们又添了个男孩,家庭生活负担也就更重了,小日子便时常出现入不敷出的境况。有了生活负担和压力的郑毓桂,便想另辟蹊径,多挣点钱养家糊口。
那个时候,老婆孩子闹个大病小灾的,都是郑毓桂领着找大夫去看看或者是请人来家治。有一次,大孩子高烧几天不退,他便领着孩子来到一个中医门诊。大夫望闻问切后,拿出几根细细的小针,在孩子身上轻轻地扎了几下,没花几个钱孩子的烧就退了。他的小儿子消化不良腹胀腹泻,吃药总是不见效,请推拿大夫推了一次便有所减轻,三次全部好了。“真神了,”郑毓桂心想,“要是能学中医多好啊!”最让郑毓桂感兴趣的是中医的针灸和推拿。因为针灸和推拿既简便易行,成本又低,治疗效果还好,且适用于治疗很多的病症。
从此,郑毓桂便抽出空闲时间跑到旁边的诊所,向那个老中医求教针灸和推拿技术。郑毓桂是个爱动脑的人,学什么都很专心,记忆力特强,时间不长就初步掌握了针灸推拿的基本技术。从此,他的老婆和孩子有了病,再也不用出门求医了。实践过程中,他的技术水平提高很快。很快“那个卖包子的小子会看病”的消息传遍了街坊邻居,到郑毓桂包子铺里看病的人慢慢地比买包子的人还要多。这个时候,郑毓桂便“随行就市”搞起了“第二职业”,在经营着包子铺的同时,他又干起了用针灸推拿技术给人们看病的行当。
多方求学,苦钻医术
时间一晃就到了1935年,已经33岁的郑毓桂总有一种求知的紧迫感,整天想的是到正规学校系统学习,切实打牢自己的医学基础,更好地为患者解除痛苦。从此,也就开始了他坚持不懈地求学生活。
郑毓桂先后来到济南彝廷儿科推拿讲习所、济南稷门针灸讲习所学习,一段时间后,已有多年实践经验的他总觉得课听的“不过瘾”,满足不了自己的需求。因为这些讲习所当时在济南还算可以,但在全国没有多少名气。求学心切的郑毓桂一直有个心愿,上最好的学校,学最好的医术,做最好的大夫。所以他便把家里的包子铺交给老伴照管,自己又来到当时全国惟一一家专门学校——无锡中国针灸专门学校,从师承淡安潜心学习针灸,得到名师真传。郑毓桂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,刻苦勤奋,虚心求教,受到带教老师的极高评价。十个月后,他的针灸和推拿技术就有了很大长进,因此,回到济南后郑毓桂便正式开诊所行医针灸。有了“行医执照”,这个时候的郑毓桂才算得上真正开始了他的行医生涯。
针灸学系运用针刺和艾灸防病治病的一门临床学科,包括经络学、腧穴学、针法灸法学和针灸治疗学等内容,十分复杂,可谓“奥秘”无穷。尤其是绝大部分内容靠死记硬背才能掌握和熟悉的。随着接触复杂病症病人的不断增多,郑毓桂慢慢地觉得自己所掌握的技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。为了不断提高自己的诊病疗病的技术水平,1949年到1951年,他便在济南医务进修学校边学习边行医。这个学校是时任齐鲁医院院长赵常林主持开办的,主要是想通过进一步的培训学习,提高在职人员的技术水平。那时国家刚解放,中西医学刚刚开始走上正轨,开办这个学校实际上就是一个在职人员的提高班。郑毓桂在那里一学就是两年,其勤奋刻苦程度令人钦佩至极。在不断地学习求索过程中,郑毓桂的针灸推拿技术日益精进。
手法独特,传承后人
1952年,国家号召联合办医,就是把个体行医者都联合起来开办医院。郑毓桂积极响应号召,带着自己小诊所的“全部家当”,来到当时的泺源区(历下区)联合医院,当上了院长兼针灸科主任,在这里他一干就是四年的时间。1956年他又听从组织安排,来到了济南市立二院担任针灸科主任。1960年又调到山东省千佛山医院担任针灸科主任。1964年,千佛山医院合并到了山东医学院附属医院,郑毓桂自然而然地又到了山东医学院附属医院,干的还是针灸推拿科的主任,直到1982年去世。
《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志》(1890——2000)记载,这期间,郑毓桂曾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,1956年出席全国第一届先进工作者大会,成了光荣的共产党员,1958年参加了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命经验交流会,1960年作为全国先进工作者出席全国文教群英会,成为双料的全国劳动模范,享受劳模津贴。
要想有所成就发展,就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有自己的突破。大器晚成的郑毓桂老先生,靠着他那份执着和勤奋,在半个多世纪的行医生涯中,一直在不断的“推陈出新”。他应用双手套管针刺法,达到进针绝对不痛的程度。
《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志》载:郑毓桂热爱本职工作,刻苦钻研,40余年从事针灸和小儿推拿工作,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熟练的操作技能手法,在治疗哮喘、视神经萎缩、聋哑病、鹤膝风、婴儿瘫、精神病等顽固和疑难病症方面有较深研究,取得满意效果。他发现了天星穴、应用了风岩穴等有效新穴位,发明了太阳灸法,创制了新灸疗器械,对某些严重虚寒病疗效显著;他擅长无痛针刺法和管针刺法,深受老人、小儿和惧针者欢迎。他还多次为中央首长和外宾诊治疾病,得到认可和肯定,并受到表扬。郑毓桂注重培养后人,传授技术。他于1963年参加济南市举办的中医针灸干部训练班任三期讲课(每期半年、每次50人左右)。并在临床实践中培养出针灸人才30余人,为我国针灸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,在中医针灸界享有一定声誉。
郑毓桂老先生的弟子遍布天下,且皆“成名成家”。郑老先生在弟子们的协助下还整理发表了“针灸预防婴儿瘫2044例初步总结”、“风岩穴的临床使用及对111例患者的效果观察”“郑毓桂针刺手法”“太阳灸疗法”等10余篇学术论文,并编著《针灸临床治疗学》一书。可谓成果丰硕。
淡泊名禄,清廉一生
郑老先生性格直率,上班时间话不多,他从不扯与工作无关的话题,一般都是你问什么,他就回答什么,说完就算,没有多少“来回话”。晚年的时候,他都是坚持正常上下班,因为那个时候没有退休一说,老大夫只要身体允许就能干。腿痛,他便拄着拐棍硬撑着坚持。缘于对临床工作的热爱和对患者的服务精神,郑老先生一直干到自己起不来床为止,这时他已经是80岁高龄的老人了。
郑老先生性格刚毅,这充分表现在他的戒烟上。他不到20岁就开始抽烟,一直抽到60多岁。可当他被检查出得了冠心病、高血压、糖尿病后,医生劝他把烟戒掉,他竟然奇迹般地戛然而止,“我们再也没见他抽过一支烟。”他的弟子田道正教授回忆说。
郑毓桂老先生日常生活非常简单,一贯的勤俭度日,从不讲究什么“档次”。这与他曾过过苦日子,知道生活的艰难有直接的关系。尽管后期身份地位提高了,生活条件改善了,他也从没例外。郑老先生的学术成就斐然,在学术界威望很高,他曾任山东医药卫生学会常务理事、山东省中医学会理事、济南市中医学会副主任委员、济南市科学院中医中药研究所兼职研究员、济南市医学会理事、济南市中医学会针灸分会委员、山东医刊副总编,第一、二、三届市政协委员,第四届省政协委员。他追求进步,表现突出,曾光荣地出席了第一届全国先进工作者大会,先后两次出席了全国劳动模范大会,1958年参加了全国医药卫生技术革命交流会,1960年出席了全国文教系统“群英会”。
田道正教授说:“郑老家中的摆设很简单,与一般的中下层居民没有什么两样。老太太仍是一身农妇打扮,生炉子、搞卫生,买平常菜,吃的是粗茶淡饭,老两口却怡然自得。郑老无论到哪里,总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,一双圆口的黑布鞋。”这就是在那种特殊的环境和条件下的一代老人,长期养成的一种生活习惯,不论手里有多少钱,他也把一分钱当成“大锅盖用”。
郑毓桂老先生的俭朴程度不仅仅表现在个人的生活上,也表现在对待“公物”方面。他在门诊上从来不把病历纸、处方移作他用。打讲课草稿、记事等用稿纸都是长期坚持用完正面再用反面,从不浪费一张,见到有的人浪费了纸张,他就“气不打一处来”,非发顿“火”不行。但他对病人却一贯和蔼可亲,既耐心又细心,从没有见过他冷漠以待,更没有着急上火的时候。
按常理,混到了他这个级别地位,就凭他的影响和威望,该享受的待遇就享受本无可厚非,可他总是不去“享用”。医院有规定,他外出开会院里可以派车。但郑老先生能步行去的他从不向院里领导开这个“口”。
“他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地献给了医学事业,而从不因为个人的私事向组织提任何要求和条件,添一点点的麻烦。这是一个值得后人敬重的老先生!”田道正教授眼里噙着泪水,深情地说。